第七章 流浪途中人(4)-《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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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俩人算是刚开始就成了异地恋,见不到只能靠打电话,她有时觉得真是委屈。好不容易熬到寒假找了无数借口才能回到念初中的镇上。那晚刚到院儿里,她想给他惊喜都没提前说,大晚上的骑车跑到汽车修理厂去找他,到了地方,还是让门卫叫他出来的。

    没多会儿,就见高高瘦瘦的影子,他拎了个银色扳手走出来,寒风猎猎,却穿了衬衫。

    她跑过去:“冻死了。”

    他看她因为费力骑了一路车而热得扑扑红的小脸:“冷就进来。”

    她窘:“我说你要冻死了,穿这么少。”

    等跟着他进去,碰到人都会笑着问句:小女朋友?他默认。

    她还美美地嘀咕:“以后要嫁给土老板喽……”

    那几天除了晚上回姑姑家睡觉,白天就窝在他修车场的那间冷飕飕的屋子里,或是蹲在吊起来的汽车旁,看他躺在底下修车,给他递着工具。经常是满手、手臂都是黑漆嘛唔的机油,从车底下钻出来时还打着赤膊……

    幸亏有张标致的脸,怎么折腾都还顺眼。

    她乐观主义,想着好歹每年寒暑假都有,不就三年高中吗?等她上大学就好了。

    可寒假过完没多久,路炎晨入伍了。

    自此天南海北,连打个电话都像过节,哪怕她遇到再难过的事,他连听她哭的时间都没有。她抱怨多了,他也会不耐烦,都是十几岁最不管不顾的年纪,谁会没脾气?本来通电话机会就少,难得说上话又都在吵架,想想,也真算不上美好。

    ……

    睡到半夜,归晓总听到风声,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窗外。

    她迷糊从床上爬起来,摸到玻璃窗那里,真是狂风暴雪,路灯全灭,只有窗外的树梢在摇摆晃动。这么看了会儿,倒睡不着了。

    归晓一路摸着开关,不停按下,光亮从卧房绵延到洗手间。最后,整个人都困顿趴在洗手池旁,拧开水龙头,没有热水,都是冷的。

    她看着水哗哗流了半天,脑子里都是他拜托自己的那件事,怎么算时间都太紧。

    想想还是不对,拨了他的手机。

    电话接通的一刻,那边的狼嚎似的的背景音仿佛又把她拽回了几个小时前,和他面对面坐着的空间里,闭了眼,还能想象出他的样子和那双浸了冰水似的漆黑瞳仁。

    等待音消失,接通了……她却像被堵住了口,不知该如何开场。

    漫长的空白,两人都没说话。

    结果还是他先出了声:“还没睡?”

    “嗯,”她揉眼睛,“你给秦小楠收拾东西吧,我先带他回去。后天下午四点二十的飞机,一会儿我给他补张票,你千万记得三点就把他送过来,别误了飞机——”

    “归晓。”

    “嗯?”

    只剩水流声。

    她想起年少时和他打电话,握着听筒,很容易就听到彼此的呼吸声被放大,等手机发展越来越成熟,反倒没有那种沙沙而过的气息声了。

    “深更半夜的,”路炎晨估计又咬着烟,吐字不太清晰,“洗澡不怕着凉?”

    “我没洗澡。”归晓茫茫着,拧上水龙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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