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四章 烟火落人间(2)-《夜阑京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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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为我来为你撑场面的?”谢骛清笑着问,“万一没猜对,岂不是要失望了?”

    “失望倒不会,就算歪打正着,都是帮了我。”她心里的难过未散,同他拌嘴也没精神。

    谢骛清的手掌递到了她的眼前。掌心里坐着一个寿星公的小蜡烛,彩色的,有些丑。何未先是一愣,随即鼻子酸涨起来。

    他掏出半盒洋火柴,摸出一根樱红色的火柴棒子,擦亮了一道火光,点燃白棉芯。

    “想要什么,吹灭了告诉我。”谢骛清说。

    她轻声说:“今天不是我生日。”是明天。

    “饭吃得久些,不就到明天了?”他笑。

    原来……一切都在他的安排里。

    何未此刻再看坐在火光里的寿星公,丑是丑了些,胜在小巧可爱。

    “有更漂亮的,”谢骛清看破她的心事,“挑来选去,还是拿了这个。”

    她隔着火光看向谢骛清:“为什么?”

    “为寓意,”他说,“我想你活得长长久久,比任何人都久。”

    这是一个随时要面对下一次死亡的人对她的祝福,由衷的心愿。

    何未和他对视着,突然什么话都说不出。

    直到她发现又有军官路过。从两人立在这儿,那边的看客就没断过,三十来岁的男人们一个个却像围观教员谈感情的愣头青,有大大方方看了一眼还想看一眼的,有绕过去偷瞄的,竟还有几个白发老教员也来凑热闹。

    此刻又冒出来两个男人,并肩站在宴客的牌子前闲聊。高的那个说,我不该排在你前面,如今你官职可比我高多了,矮的那个答,你是我学长,咱们兄弟不看官职。谈得话内容无比兄弟情深,而真实意图只有一个:看谢教员在干什么……

    “你们的人,一直看我们。”她被瞧得不大自在。

    “看看也好,以后多几个背后护你的。”他说。

    “护我做什么。”她轻声道。

    “你和他们教员有过一段情,总要护着,”他笑着道,“不然说出去,他们脸上也不好看。”

    又来了。她没吭声。

    “还没想好?”他转回正题。

    何未轻摇头,其实是舍不得吹。

    她忽见融化的彩蜡从一侧流下去,忙指着道:“流下来了。”

    他笑而不动。这点儿热蜡对他不算什么。

    何未慌忙凑过去,一鼓作气吹灭了。直看到袅袅白烟升腾起来,才想到……到底要什么?还真没想好。

    谢骛清看她怔忪的模样,想起下午和她在抱厦的片段。

    “想要什么?”他第三次问。

    要什么?

    “想要……”她想了想说,“谢骛清的一句真话。”

    他瞧着她,没说话。

    她都不晓得自己要听什么真话,就是觉得他从来都是半真半假的,想听句真实的。不过也许他还是不会说。何未眼睛溜下去,避开谢骛清的眼睛,见他军靴靴筒内的长裤褶子,想,这双靴子曾走过多少的泥血路,才站到这里。

    算了,其实只是灵光一现,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她抬眼,对上他的目光。

    谢骛清竟始终瞧着她,如同刚刚。

    红窗框里的玻璃上有两人的影子,她的背影和他的正脸。

    外头,有十几匹骆驼扛着几大麻袋的货经过,他入京时也见过类似的送货队伍,等待入城门的驼队像一脉流动的小山丘,绵延出去几里地。在街头巷尾常见到它们,城门洞里叮当不绝的驼铃也算是北京一景。这里不是他的家乡,却因百花深处和她,让他有了不舍。

    驼铃悠悠,是她在的北京。

    “等我回来。”他终于说。

    “可能一两年,也可能更久,”谢骛清从没有过如此认真的神情,看着她说,“你随时可以嫁给谁,但我一定会回来这里,再见你一面。”

    她意识到这话指得什么……不敢相信地盯着谢骛清。

    “只要我还活着。”他郑重道。

    他没法带她走,因为她不可能跟着他逃。这和让她远嫁不同,如果远嫁,面对的困难只是无法近身照顾何知行。可一旦她跟着逃走的谢骛清,不管是何知行还是何家航运都会被牵连治罪,航运也将就此落入他人之手。

    如果她是任何一个普通的女孩子,或者他是任何一个寻常男人都要简单得多。

    因她是何二小姐,遇上谢骛清便只有一个等字。

    对着一个年纪正当好、正该择一良婿的女孩子,他无法要求对方以待嫁身等自己。

    等,说的是他自己。等到战乱平息,只要谢骛清还活着,他就一定回到这里,再见她一面。这是他能做到的全部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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