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有女昭儿-《许我一世欢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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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日是他们二人成亲的大日子。”她与昭儿说明之后,感慨万分地与阿邵说道,“转眼你都要娶妻生子了……晚膳之后便带满儿去拜祭一下家中长辈的灵位吧,待成亲之后,你们二人再去坟前上香。”

    阿邵应允,春婆婆似是想起了往事,偷偷拭泪。我与阿邵都不善于安慰人,最后倒是昭儿,说了几件趣事后,终于将她老人家逗开怀。

    晚膳之后,春婆婆郑重其事地领着我与阿邵去给长辈的灵位上香。

    阿邵的娘亲早逝,外祖父与外祖母俱已不在人世,春婆婆一直都在家中代阿邵供奉着他们的灵位,但此前她从未真真正正让我去祭拜过他们。今日既已决定让我去拜祭长辈,说明她打心底认同了我。

    摆放灵位的厢房位于主屋东边,阿邵在前头打着灯,我搀扶着春婆婆走在后头,快到摆放灵位的厢房时,她忽握着我的手轻叹一声,道:“大年初五并非嫁娶的吉日,且一切都准备得十分仓促,我本是不赞同你们将成亲之日定在那时的。但你们决意这般做想必也有你们的原因,邵儿自小没了娘,是个孤单的孩子,我毕竟老了,日后,请你好好待他。”

    阿邵与我们离得并不远,春婆婆的声音虽不大,却足以让他听得清楚分明。我望着前方阿邵的背影,握紧了春婆婆的手,点头应允,语气坚定:“您放心。”

    这话不单是在向春婆婆保证,亦是在向阿邵保证。

    走在前头的阿邵停下了步伐,我不曾抬眼便知厢房到了。约莫是怕人闯入,厢房门上上了三道锁,十分慎重,屋内点着灯,烛火跳跃之间,忽明忽暗。春婆婆自怀中掏出了钥匙,小心翼翼地开了锁,而后门吱扭一声被推开。夜风自门外灌入,险些将屋内照明的烛火都吹熄,周遭的视线在瞬间暗了一暗,又明亮了起来。

    春婆婆率先进了屋,阿邵紧跟其后,我则落在最后头。他们二人的身影挡住了我的视线,我隐约看到前方案几上摆放的灵位,却没能看清楚上头的名字。春婆婆避开地上的蒲团,接过阿邵拎着的篮子,取出事先备好的上等好香,在烛火之上点燃,分别递给我和阿邵,尔后跪了下去。

    我这才有机会瞧清案几上的摆放——

    案几上的三个牌位中,摆放在最上头的,是阿邵的外祖父与外祖母的灵位。而低了一行放置在中间的,则是阿邵娘亲的灵位,上书“慈母连氏之灵位”七个字。灵位之前整齐地摆放着时下最为新鲜的瓜果,还有一个紫金雕花香炉。

    阿邵随春婆婆跪下,我见他跪了,也顾不得再去探究其他,忙跟着跪在蒲团之上。

    春婆婆道:“老爷、夫人、小姐,明日便是邵儿大喜之日,今儿他特地带媳妇儿来见你们了。”

    说罢,拜了三拜。

    阿邵随着她拜了三拜,我恭恭敬敬地有样学样。

    待起身将香插入灵位前的香炉中时,我在心底长长地松了口气,往阿邵身旁靠了靠,紧紧握住他的手。

    他的手心冰凉无比,我下意识地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春婆婆回头看我们时,眼中带着欣慰,嘴唇动了动,似是有什么话想与我们说,最终却没说出口,只让阿邵扶她回屋去休息。

    回屋之时,昭儿正坐在厢房的门槛上,双手托腮,见我来了,朝我招了招手。

    我走上前去,在她身侧坐下,问道:“怎么还不睡?”

    “长夜漫漫,无心入眠!”她摇头晃脑,复偏头看我,“嫁人当真好吗?”见我不明所以,她踌躇片刻,极为小声地说道,“我是逃婚出来的。”

    “逃婚?”我惊讶地看着她。女儿家的婚事多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倒是十分有勇气。

    昭儿点头,再次问道:“成亲嫁人生子,当真好吗?”

    “嫁给你心之所属之人,有何不好?”我反问。

    她想了想,沉默,片刻后略带羡慕地说道:“阿邵哥虽长相不尽如人意,倒是对你极好。像我这般的美人儿,他却从不拿正眼看上一眼。”

    短短几日,我已习惯了她的独特之处,但她的话当真逗乐了我。我笑着捏了她的脸蛋一把,道:“他日你也会遇到一个对你好的夫婿。姻缘天定,没准那与你定亲的公子就是你命定的夫婿呢!”

    昭儿瞬间敛了笑,面色平静无波:“我命由我不由天。我从不信命。”

    我第一次见她这般神情肃穆,惊奇之余不由得对她另眼相看。

    兴许,这几日我们都小瞧了她。

    “情爱是世间最毒的毒药,世间女子多痴傻,明知它是毒,却心甘情愿地食之入味。”昭儿的视线飘忽不知落在何方,“我不想像我娘一样,短暂的一生都在为一个男子痛苦。我娘去世时,我爹正在另一个女人的温柔乡里沉醉,全然忘了他明媒正娶的结发妻子正在病榻上喘着最后一口气。我永远都忘不了娘临死前那绝望的眼神……”

    昭儿狠狠地咬着唇瓣,几欲咬出血来。我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嘴唇哆嗦了半晌,仍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昭儿忽站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尘,敛了方才的情绪,与我说道:“我乏了,满儿姐姐你也早点歇息,明日当个美丽的新嫁娘。”

    我站在昭儿屋前,望着那扇紧闭的房门,不知不觉叹了口气。待回到自己屋里,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怎么也无法入眠。在黑夜中睁着双眼不知过了多久,街道上打更的更夫终于路过,打更声声入耳,一转眼竟到了三更天。更夫走后,四周又陷入了夜的寂静之中,我闭上双眼,脑海中浮现出阿邵的面容,消失了好几个时辰的不安感顿时又从心底涌了出来。

    我不知自己究竟何时入眠,待醒来时,已是正月初五。

    正月初五,我大婚的日子。

    宜祭祀、入宅,忌嫁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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