援笔-《玲珑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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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露生在回去的火车上,回味这段与自己无关的风花雪月,觉得十分有趣。这个时代里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明了自己的心,随波逐流,他们也在左右摇摆,他们并不像求岳一样见到过未来,因此对于时局时常感到困惑,也因此而沉默。露生只是诧异花心且软弱的杨公子居然在政治默默地有着自己的立场,他的理想是什么?推翻这个腐朽的当下,还是和求岳一样,有更激进的想法?谁知道呢?被捂住眼睛、捏住喉咙的时代,每个人都在互相地打哑谜,苏小姐能因仗义相助而与杨公子互见真心,真是传奇的事情,他们的爱情居然建立在和自己毫无关联的人的身上,如果换一个时代,可能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但这就是乱世的魅力,你不知道自己会因为什么而爱上一个人——往往是理想。

    他攥一攥求岳的手。

    求岳在他身边歪着,半睡半醒,盖着薄绒毯子,他们坐在车厢顶头的位置。往常都是露生倚着他,如今却是他靠在露生怀里。这一段车程很长,火车走得慢,摇晃着,留给人遐想的时间。他们两人能够走到一起,最初或许是互相凑合,后来却是互相挽救,再后来是互相成就,如今却是理想把他们系在一起,他看见过的,他也想一同去看,因此哪怕有一个人要暂时停下来、歇一歇,只要理想的方向一样,他们就能往前走。

    他问求岳:“你觉得苏小姐和杨公子,能凑一对儿吗?”他把听来的这段闲话说给求岳听了,这段时间已经习惯了,哪怕求岳有一句没一句,无精打采,只要他俩说说话,那情绪又会好起来。

    求岳说:“男的孬种像我,女的倒挺像你。”

    露生抿嘴儿笑道:“你这算什么?拐弯抹角恭喜?”

    求岳半天没说话,憋不住了,“吭”地笑了一声,他俩在车上随着车轮上下颠荡,暗暗地笑了好一会儿。

    车窗外面,眼看着春光极盛,春天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在雨水下来之前,上海和南京都仍是春天。

    在这场换季的雨水来临之前,赵大记者终于践诺,光明正大地于《大公报》上向法币施行的财务问题开了第一炮。这篇文章写得如何,其实不必赘述,你看赵敏恒后世流传下来的报道文稿就知道他的风格,一向地简练,且扎心。

    赵大记者并不作长篇大论的通稿,而是拿小豆腐块短刀刺人,不知他联合了多少同行,那新闻的位置选得是又刁又狠——篇幅虽然不大,位置却很显眼,而且言简意赅,直问法币推行以来为何市场仍是疲软状态,央行赈救是否不力?为何日商迅速在国内市场铺开局面?这个法币究竟是为中国人施行还是日本人施行?失去了江浙财团的牵制,又放虎归山,当初骂金明卿骂得狗血淋头,今日看来,他是否冤屈?

    ——今天一个问题,明天一个问题,反正他们只问问题,不给回答,要怎么答随你想。有点知乎引导性舆论那味儿了,反正人家什么也没说,人家只是问问题,你有意见吗?我们可没随便扣帽子,就是陈述一下目前的事实嘛,然后,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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