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宫廷暗流-《千山暮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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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雪遣回那传话的太监,深深吸了口气,这是她必须面对的。比起菊若被迫远嫁,她还是太幸运了,所以,林菊若的事情,她必须办得仔仔细细,当作是歉疚也好,补偿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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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安宫内

    千雪下了马车,一路进听风阁,可是并没有发现景飞的踪影,几次想开口问,都咽了下去。

    晴天帮她换好宫装,一面在旁边提醒:“娘娘,方才听守夜的太监说了,殿下昨晚半夜回来后就进了书房,吩咐谁也不准打扰,只留小福子看着房门。”

    千雪顿了顿,她自然知晓晴天的意思,无非就是让她过去看看,这丫头倒是挺会察言观色,是个精明伶俐的人,有时竟感觉比小紫还要贴心。不出门?那就是连她回来了他也不知道?

    “熙和公主呢?”千雪刻意转移话题。

    “照您的吩咐安置在追月楼了,这会儿……公主恐怕是要过来跟您请安了。”

    正说着就传来了晴云的声音:“娘娘,熙和公主来了。”千雪起身给了晴天一个无奈的眼神,意思是她现在分不开身去管景飞。见晴天依旧皱着眉,略微想了想,便吩咐道:“把我从相府带回来的点心拿给太子,让……让小紫送过去。”嗯……试探一下,他到底理不理人再说。

    出来厅里,见到依旧瘦弱单薄的林菊若,一股不安油然而生。

    “公主不必多礼了。近来,身子可见好了些?”

    “一直吃着白大哥配的药,倒也不妨事,劳太子妃挂念了。”

    千雪有些受不了跟她这样客气,感觉只有跟上官鸿那辈人在宫里碰面的时候才用得着那么拘谨,想着不禁微笑道:“我们又不是第一次见面,也用不着那些虚礼,跟平常一样说话就好,不然得多累。这宁安宫里,本来就是比较少规矩的地方。”

    “是。”林菊若刚说完,又觉得这个回答有问题,马上换了轻松的语调,“你说怎样便怎样。”

    “对了,南宫白……”菊若要另嫁他人,最伤心的人应该是他吧,近来事情太多,也没去陶然居看看他。

    “他回寒谷去了,今年他在京里呆的时间也久了些。”欠白大哥的情意……看来只有来生再结草衔环相报了。

    千雪黯然低下眉:“对不起,本来你可以……”

    林菊若很快明白她的意思,有些惊讶千雪的坦率大方,怔了怔,然后笑道:“表嫂说什么呢。之前菊若不明情势才错怪过您,现在……您放心吧,我会过得好好的,这也是我娘亲最大的心愿。”她的命运不是云千雪或者太子表哥可以左右的,他们要负责的是彼此的人生,而属于她的路必须自己一个人走下去。这段时间她想得很清楚,若是真的嫁进宁安宫,这里还有多余的位置给她吗?进宫才一日,听到的尽是太子对太子妃的无限宠爱。表哥一直是个冷心冷情的人,即便温和体贴,也终究是跟旁人隔开一段距离,断不会如此的亲昵。这个结果,当日她在陶然居看见从天而降的云千雪时就预感到了。她恨过,抱怨过吗?反正,她总是很快发现这样的情绪于事无补,不如想想接下来的一切该如何面对。

    千雪不禁感慨,看来母女间的牵绊都大同小异,唯一的祈求便是彼此过得好。只是……燕烈到底是怎样的丈夫?看他的样子,也不至于有暴力行为吧?不过男人还真说不准,连景飞都有失常的时候。若是没有情爱的纠缠,夫妻二人相敬如宾,不知会不会也是一种幸福呢?毕竟身在帝王家,无情不似多情苦。

    沉默得有些尴尬,毕竟是情敌吧,虽然跟林菊若接触不多,千雪总觉得她们亲近不起来,好像两人之间有着某种程度的相似,知进知退,有时可以心照不宣,可是想着对方跟自己想法差不多,她们又不是相熟的知己,总是怪怪的。中间夹了个景飞,能自然起来吗?其实,还是有不同之处的,千雪会有偶尔的任性,自幼优越的成长环境让她对事物总是要求比较完美,而林菊若却从来都不可以,她会比较平静地接受难以避免的缺憾,比如这桩婚事。

    “表嫂,菊若听闻你刚从相府回来,想必有些乏了吧,我也就不多打扰了。这里有一件礼物是要呈给你的,知画,拿上来。”

    “礼物?”

    “表嫂昨天回相府不就是过生辰吗?说白了我也是借花献佛,这东西是表哥一早在陶然居定做好的,放在我这。他也不晓得怎么回事没来取走,可能最近琐事太多了吧。菊若就斗胆替他给你一个惊喜……希望你别辜负了他才是。”最后一句话意味深长。

    千雪疑惑地打开礼盒,里面是一串流光蕴彩的浅黄色琉璃手链,乍看之下跟她在陶然居扯断的那串一模一样。这……心头涌上的暖流在顷刻间便到了眼里,她可以解释成自那天起景飞就把她记在心上了吗?

    林菊若告辞后,千雪依旧握着那串手链,一样的触感与色泽,她几乎可以确定跟她之前那串用的是同样的珠子,可是那份把散珠串连的心意却远远比琉璃本身来得珍贵。昨晚,他在江边松开手时到底是怎样的心情呢?

    这时,小紫慌乱地从门口进来。

    “小姐,小姐——”

    千雪的心提了起来:“太子怎么样了?”

    “奴婢没见着太子殿下,小福子说了,谁都不许进去,说是殿下昨晚吩咐的。”

    千雪皱着眉头,小福子哪里敢拦她的人,肯定是景飞特别强调过了,不想见她。她起身前往书房,也不确定真正见了会说什么,可是这样让她无法安心。都近晌午了,他没去上朝,东西也不吃……

    小福子照例把千雪挡在了门外:“娘娘,请别为难奴才了。”

    千雪挑了挑眉:“如今是你在为难我还是我在为难你?”绝美的容颜上浅笑吟吟,小福子神魂颠倒外加头皮发麻,这太子妃漂亮是漂亮,可也邪门得紧,她怎么能把这种威胁的话说得那么温柔呢?小福子干脆来硬的,“扑通”跪下去:“娘娘你别消遣奴才了,要是太子爷怪罪下来,奴才的小命也完了。”

    千雪没再说话,死死盯着那扇门。这是什么意思,意味着他从此要将她拒在心门之外么?不,她好像从来就没有走进去过吧。永远那样云淡风轻的男子,对她百般宠溺,可她却总是觉得那不是真正的景飞,他总是在即将失控的时候回归于淡定,然后对她温柔地笑……现在想来,他唯一不正常的时候反而是对她粗暴的那个晚上。就在她自嘲地取笑自己的时候,书房的门奇迹似地开了,四目相对,无语,千雪失望地发现那双眼中已经无波无澜。

    她下意识地垂下左手,将腕上的手链藏匿,只是觉得若让他看见会是一场讽刺,就在这一瞬间,她知道有些东西变了,眼前的景飞那么陌生。身旁的晴天拉拉她的衣袖,千雪定了定神,两人就这么对站着,搞得周围的人都难免尴尬,小福子和小紫的目光在两位主人身上来回地游离,令人窒息的沉默……

    “听说你一个上午没出房门,我……过来看看。”开口很艰难,这话嚼在嘴里,索然无味,心里顿时空空的。原来伤害可以是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

    “我没事,朝里事情多了些。”好平淡的语气,没有生气,心却也已经远离了。

    “既然你没事,那我就放心了,太子忙碌之余也要留心自个儿身体,臣妾……臣妾就不打扰了。”千雪说罢,还福了福身子。转过身,泪珠不争气地一滴又一滴,走了几步,终于忍不下去,举起手背擦了一下眼泪,然后狂奔而出……身后是小紫和晴天的呼声:“娘娘——”景飞望着她离开的方向,一语不发,也看不清楚他有什么心思。

    千雪不得不承认,上官景飞够狠。他对她的态度看起来并没有多大的改变,只有她自己明白这貌似和谐的表面下藏着两颗伤痕累累的心。现在的他们,就跟一般的皇室夫妻没有任何两样,举案齐眉,规规矩矩。偶尔一起用膳,见面点头行礼,寒暄几句,他要玩,她就陪他玩,他狠,她也可以狠,看看谁能撑到最后。她放弃那么多的坚持想要得到的绝对不是一个只能相敬如宾的丈夫!

    景飞经常以公事为由夜宿书房,听风阁几乎成为千雪一个人的寝房。无奈地揉着额角,望着眼前的木簪和琉璃手链,千雪不胜唏嘘,十八岁的生日还……真不是一般的特别。重重压上锦盒的盖子,不管是谁的心意,都必须暂且压在箱底。原来这就是深宫怨妇的生活,镇日无心镇日闲,等待夫君赐予的眷宠。可她要的不是这些,她要的是那个人的心,完整的心,以后不管风雨兼程还是雷鸣电闪,只愿与他并肩而立,不需要保护和宠溺,只求可以分享一切,苦的,甜的。

    “小姐……这些是南方刚进贡上来的丝绸,您挑几匹吧。”小紫上前来,身后跟着几个宫女,手里都抱着两捆崭新的布料。

    千雪随意打量了几眼:“不是跟你说过不要红色的么?拿那两匹下去送给别的娘娘吧。”

    “可是……”小紫想说那两匹茜素红是难得一见的珍品,见千雪无意再多说,便只好拿了下去。到宁安宫门口,恰好碰上下朝的景飞。

    冬日里那抹鲜红尤其夺眼,景飞不禁多看了几眼,拦下小紫:“你这是往哪里去?”

    “回殿下,奴婢遵太子妃的吩咐给馨嫔娘娘送绸子去。”

    “这两匹茜素红吗?为什么要送走?她不喜欢?”这是他为她留的,贡品中也就仅有这两匹,那日他无意中在内务府看见之后就觉着世间没有人配得上它们,除了千雪。

    “娘娘已经不穿红衣了,所以用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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