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六章 烟火落人间(4)-《夜阑京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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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先生沉声道:“后半句也记好,石榴裙下命难逃。”

    ……

    年初一拜年的人络绎不绝。

    邓元初大大方方来给何知行拜年,私下带话:初五恭王府的堂会,谢骛清也在。

    这是暗示她,务必去见一面。

    “清哥最近都在六国饭店,”邓元初替他解释,“快总统大选了,外头乱,有人要刺杀候选人,闹得很大。清哥身份敏感,不能常出来走动。”

    初五那天,天将黑未黑,她和二叔到了主人家。

    何二家在什刹海附近,恭王府也临着什刹海,近得很。

    今晚名角云集,因过年堂会多,许多角儿都要连着赶场,此处是最后压轴的。他们汽车到时,正有辆车停到假山处,下来的是被专程接来赶这处堂会的七姑姑和另一位先生。先生妆容俏丽,裹着披风,看衣妆该是要唱《樊江关》的樊梨花。七姑姑把那带着妆的先生护在身前,对候着的小厮说:“扶着些,连唱两场过来的,开场又是他。”

    七姑姑将那位先生送进去,这才见笑吟吟立在那儿的何未和何知行。

    何知行留她们姑侄说话,让莲房扶着先进去了。

    何知妡今日只应了这里的堂会和一处义演,这里更是压轴的,并不着急上妆,只穿着银蓝马褂和长裤,披着披风,细长的大辫子在身后,俊得让路过的几个小姐望了又望。而这位玉树临风的姑姑却是对她轻努努嘴,柔声问:“不嫌风大?快进去。”

    “七姑姑今日唱什么?”她笑。

    “《鱼肠剑》。”

    “哦,今日是伍子胥,”她笑,“这个我熟。”

    “你不是不爱听吗?”

    “和名将有关的都喜欢。”

    何知妡恰到好处地一笑,再努努嘴指她身旁,意思是:名将来了。

    她见七姑姑眼里的打趣,已知身后是谁。

    她将话藏回去,等七姑姑走了,才回头看。谢骛清跟着上次那位丢了表的中年男人并肩而立,那中年男人见何未背影没认出,等姑娘扭头,立时笑了:“二小姐。”

    “邵先生。”她轻声招呼。

    “我正要同人谈两句要事,”那邵先生对谢骛清说,“老谢陪二小姐说两句。”

    谢骛清应了,倒真像偶遇。

    大半个月没见,他头发似乎长了些。想必刚用手向后拢过,短发微微向后,眉眼都完整露了出来。因刚在戏楼里,他没披外衣,穿着一件立领衬衫和军裤就出来了,白色的立领突显了尖下巴。他似不大愉快,面容严肃地微抿着唇,在看到何未时抿着的嘴角终于有了笑意。

    何未忽觉得披肩的软毛戳着下巴,戳得痒,她用手撩开那几缕白绒毛。

    两人对视着。

    两人见一面太不容易,他想多瞧她一会儿,于是带她往远处的回廊走。初五没出年,她穿着仍是年节该穿的银红色的半裙,耳旁还戴了红玉耳坠,摇荡在脸旁,瞧着可爱。两人肩并肩保持着合理的距离,走了一段合理的时间后,寻到个避风又避人的转角处。

    “这半月还好吗?”她轻声问。

    他微微颔首:“还可以。”

    “酒喝了不少?过年应酬多。”

    他照旧点头。

    “我听说,”她终于问,“你们家有喜事?”

    这传闻本就因那封电报而起。谢骛清怕人怀疑到何未身上,问二姐要了个亲信做幌子谈了场“要结婚”的恋爱,昨日那姑娘刚满面泪痕咬着银牙在饭店里骂了半天“谢骛清你不是东西!”,哭着离京复命去了。

    而今夜这个电报里真正提到的女孩子却在吃着飞醋,倒真让他不知如何答了。

    “你想我如何答?”他问她。

    “照实说就好。”她笑着道。

    其实没太信,只是……莫名吃醋。

    谢骛清沉默下来。

    她料算他有话说,耐心等着,等了不知多久,久到开始不由自主跟着戏楼传出来的锣鼓点儿猜测要开锣的是什么戏,久到开始感到不安。

    “我要走了。”谢骛清突然说。

    何未像被针刺了下。

    他轻声说:“就在最近,无论生逃还是死遁,必须走。今晚是我们能见的最后一面。”

    绵长的针戳到心里,好似动一下心里的针都会扎得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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